去年中秋首演、轰动上海的《秋·思》名家名作朗诵音乐会,经过一年的打磨,今秋10月14日,阵容超大、制作现代、立意深邃的升级,将于9月14日进京,在北展剧场上演,通过演绎28首中外艺术经典,揭示“秋是第二个春”的全新立意。海派朗诵节目《秋·思》到底会如何呈现在观众面前?一周前,北京晨报记者在上海采访到了《秋·思》的导演和朗诵者,刘家祯和其中的一位朗诵者宋怀强。两人都曾在上千部影视剧中用声音塑造过人物,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声音戏精”。年逾六旬的宋怀强教授是嗓音学的专家,早年受过专业美声训练,其声音品质往往令职业歌唱家惊诧不已。他在影视配音、朗诵上的声音塑造能力和模仿能力更是天下一绝。
音乐才是穿起珍珠的线
北京晨报:《秋·思》与以往的朗诵节目最大的不同到底在哪里?
刘家祯:我想,这些美文就像是很多璀璨的珍珠,需要有一根线把它穿起来,它才能是真正漂亮的项链,这根“线”应该是音乐而不是主持人。我们发现主持人其实会把朗诵会整体的“气”打断。为此,我们不知道找了多少音乐。我们前一次合作是跟音乐学院,但我有点失望,因为他们是从纯音乐的角度去考虑,不知道文学跟音乐之间的关系。就是一看到一首诗或者一篇散文,马上就想到音乐的这个形象是什么,我用什么音乐去烘托、去渲染,他可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第二次,我专门找戏剧人去做音乐编辑,果然不一样。我们俩一起试各种音乐,到凌晨2点半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音乐冒出来了。我说“你别动,再放一遍,再放一遍……我听的时候是被感动了的。那么我再加以处理,把音乐速度放慢,就使它更加有一种气势,大家听了以后又非常亲切,非常熟悉。音乐是做什么用的,一是章节和章节之间的串联,二是让观众静下来。给观众这样的感觉,我定了一个调子,是这样的一种气氛,结果效果还不错。
怎么勾连每个篇目呢?一个是用音乐,包括哼鸣,还有就是和每个篇目吻合的背景音乐来过渡。举一个例子,去年在濮存昕说完郭小川的《团泊洼的秋天》以后,“啪”雷声轰鸣,紧接着就是大雨滂沱的效果,“哗——”酣畅的大雨,观众置身其中,但是雨势渐小,此时灯还未亮,舞台上一片硕大的落叶,朦朦胧胧、依稀可辨。雨声渐渐变小,小到最后变成水滴,从屋檐上滴到张爱玲在上海宅子的天井水缸里头……很安静,非常安静。随后音乐淡起,淡起以后丁建华朗诵张爱玲散文《秋天的雨》,开始了。
要去朗诵化又要是朗诵
北京晨报:我发现《秋·思》很注重在作品选择和细节上下工夫。
刘家祯:对的!一个是怎么让观众更加身临其境,甚至这个雨下得让观众感觉有点凉意,有点寒气,因为秋天了嘛。我就想在细节上做些文章,每个篇目的选择也非常讲究。我们更多的是注重人文关怀的作品。做一些比较深层次的,而且能够让大家感触到内心柔软的这种。我有一个电视台的朋友,她看了我们去年10月4日的演出,说我一点不想恭维你们,我看了很多台朗诵,但是这次是最让我感动、最美妙的一场。她说:“我身边这位朋友一直在流泪。”
我觉得所有艺术最终目的就是打动人、感染人。那么再说我们现在这个社会还需要一些引领吧,作为艺术,艺术家来说,我们需要有这样的责任。让大家走出剧场,首先感到愉悦,我就非常欣慰了。其次是观众感到有点收获,或有点启发,灵魂有所升华。
有的人觉得朗诵总是高高在上,甚至听了有点汗毛凛凛,我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东西。我认为朗诵应该是贴近民众,离观众越来越近。那么首先我们的选材,从内容到形式,还有表达,要做到去朗诵化,但又是朗诵。朗诵要有仪式感,上舞台总是跟生活当中不一样,它必须升华。但是又贴近民众,不让你感觉有距离。这个有难度,但是我觉得我一直奔着这个方向去,一直想做一些,哪怕是一点点突破,我觉得都是一种满足。所以我在选择作品时需要跟艺术家深入沟通。昨天晚上还在跟朱老师沟通,我说这篇东西挺好。但如果我是观众,我坐在下面,听得下去吗?我会被感染吗?我对这个感兴趣吗?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第二,就是我考虑,比方说宋怀强老师,卓别林这篇合不合适他?他愿不愿意朗诵这篇?我首先得有自己的揣摩,之后再跟他沟通。可能他会有自己的想法,没关系,咱们继续交流探讨,我等到你对这篇有了冲动,有了愿望,行!你就这个吧!
今天教育的“重文轻语”现象是个误区
北京晨报:您对朗诵这门艺术是如何看待的?
宋怀强:我的朗诵带有动作性和音乐性。如果从艺术这个门类来讲,朗诵就是行为艺术。很多都是通过声音传递,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演讲、朗诵、辩论都是教育,都是感化民众的一个手段。我们现在不重视,中小学教育是重文轻语。现在都是教育从小孩开始,文本教育是不朗诵的。如果在课堂里有朗诵、朗读,就像古人有“朗朗动听”,那教育的作用就大了,教育的功能也就大。
在我们的教材里头是没有“语境教育”的,这是中华民族教育的一大缺失。所以,我们的朗诵艺术带了一个头——语言是可以调整你的思维的,调整你的思维逻辑,还有感觉。你不朗诵,那感觉从哪来?喜怒哀乐从哪来?一定是先舒放出来,然后反馈,我这儿准确不准确,然后通过交流,别人的感觉、语感,调整自己的感觉。那现在可惜的是什么呢?我们把朗诵作为宣传品,而没有把它提升到教育、感化的层次上,尤其是人文关怀这个层面,是一个误区。
记者手记
“不务正业”的声音大神
采访宋老师时聊的最多最开心的是他的美声歌唱和他模仿名人的讲话,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像,宋老师模仿的相似度即便是用仪器测量也能够接近100%,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在宋老师来讲全是一门科学。比如某位已故国家领导人的声音,谁学得再像也过不了仪器这一关,宋老师发现,其实是因为原型的个子矮、脖子短粗,他把自己的脖子向下缩进胸腔,“仪器上的曲线立刻一致了!”
宋老师早年是著名上海三重唱的一员,我问是什么声部,宋老师说:“现在是男低音!但我可以一直唱到男高音!”我心里觉得他在吹牛……我们又闲扯到意大利歌剧……扯到了那些世界名角儿,宋老师张嘴就来了一段普契尼歌剧《贾尼·斯基基》劳莱塔的咏叹调“我亲爱的爸爸”,意大利语字正腔圆,虽然是轻声唱,但却有着很好的穿透力……女高音耶!宋老师说,他每年在威尼斯度假,啤酒都是免费的,因为他信手拈来的意大利歌剧咏叹调和民谣唱得太地道,人们经常会夸他:“这个韩国人唱得真棒!”“这个日本人唱得真棒!”然后他再得意地纠正人家:“中国人!”还有一次,他站在教堂内的尖顶塔下面,用一个很轻但频率极高的声音,把谁也扫不到的高处多年积尘全部震了下来,当即惊呆了陪同的牧师……
正聊着,有人敲门,一个肉头肉脑的小伙子探头进来,“我在隔壁,听到你们这里有人在唱歌剧……”小伙子自荐是在意大利的歌剧院学了6年的男高音,刚刚到上海歌剧院,非常想认识一下刚才唱歌的老师。当他发现是一位“老男生”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又赶紧说,“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女高音!”宋老师说:“那就是我!”要知道,男高音的声区基本上是与女中音重叠,宋老师的牛可真不是吹出来的!
北京晨报首席记者 李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