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曾有三座哪吒庙

  • 2025-03-13 16:31:00
  • 北京日报

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在全球影史榜再创新高,成为中国影史的一个奇迹。影片收获如此骄人的成绩,和主角哪吒在民间的广受欢迎是分不开的。明清时代,我国台湾、澳门、福建、广东、四川等地,建有多座哪吒庙、哪吒行宫。人们对这位孩童神仙虔诚崇拜,祈求生活平安、生意兴隆、风调雨顺。在北京西城区的陶然亭附近、昌平区的西峪村、通州区的运河畔,历史上有过哪吒祖师庙、八臂哪吒庙、红孩儿庙,虽然后来或被拆除或被改设,但哪吒的印记仍留在民间。

绦带行业祖师爷

绦带是什么?有什么用途?现代人已经很少知晓,仅凭小学课本中“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诗句,推测它大概是丝带一类的物件。其实绦带业是个古老的产业,人们很早就用蚕丝等编织成带、绳、穗,用于服装冠帽、日常用品的装饰、束结等。明朝末年的《如梦录》记载:“绦儿匠制造印绶、儒绦、钩穗、裙绦、结挂。”过去皮制腰带很少,人们穿长衫时,要用一条长长的绦带扎在腰间,如果是搭配儒生的服装使用,有个专有名词叫“儒绦”;还有绅士的“绅”字,是指士大夫束在衣外腰间的长带子,也是一种绦带;再比如古代的印章、铜镜,背后都有个带孔的钮,也是用来绑一条绦带,方便携带或者固定的。

过去,各行各业都有保护神,称为“祖师爷”。大家比较熟悉的,有豆腐行业的祖师爷刘安,相传磨豆浆制豆腐的方法就是他发明的;还有铁匠、银匠的祖师爷太上老君,冶铁化银的技术就是从他的炼丹炉里开始的。而绦带行业的祖师爷是哪吒,可能就出乎人们的意料了。柔软雅致的绦带和刚猛威武的哪吒有什么关联?如果将绦带行业的主要产品分为线状的丝带与扁平的条带两类,那么哪吒搅龙宫、抽龙筋的故事便与“线”有关。《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中写道:“哪吒抢一步,赶上去,一脚踏住敖丙的颈项,提起乾坤圈照顶门一下,把三太子的元身打出,是一条龙在地上挺直。哪吒曰:‘打出这小龙的本像来了。也罢,把他的筋抽去,做一条龙筋绦,与俺父亲束甲。’哪吒把三太子的筋抽了,径带进关来。”而哪吒的宝物混天绫,“摆一摆,江河晃动;摇一摇,乾坤动撼”,则显然可被想象为条带。

商品讲究经久耐用。哪吒用坚韧无比的龙筋做成绦带,给李天王扎束盔甲;使用轻飘飘的七尺混天绫,便可摇动乾坤,质量都算得是绦带中的天花板了。绦带行业正是借用了这些传说,强调自身产品的悠久历史与优秀品质,哪吒也就成了护佑这一行业的祖师爷。

绦业公会建庙祭祖

北京是明清两代的都城,文人墨客与达官显贵荟萃,对绦带的需求很集中。当时的北京城,聚集了很多绦带制造与销售商户。乾隆初年,出于团结同一行业的商户、祈愿祖师爷保佑顺利经营的目的,绦带业商户结成了“绦业公会”。光绪十九年(1893年)前后,京城有名有姓的绦带行业商户就有同合义、永祥号、天和隆、聚源裕、三和号、义祥成、万成号等近三十家。

和其他行业公会一样,绦业公会也有三项主要职能:一是建庙立观,祭祀祖师爷;二是指导行业经营,协调行业内商户之间的关系;三是赈济遇到困难的同业人员。

最基础、最重要的,当属第一条。乾隆三年(1738年),行业内的有识人士买下永定门内黑龙潭(在今天陶然亭公园内东南部一带)附近,原属朱庆的土地十亩,在其上修建了简单的庙宇,供奉哪吒祖师爷。此后历朝,以至民国前期,绦行人士每年(一般在春季)都会举行典礼,恭祭哪吒祖师。

两百多年里,哪吒祖师庙经过多次修缮。乾隆四十年(1775年),“修葺庙宇,补缀墙垣”,祖师庙为之一新。八十多年后的咸丰十年(1860年),庙宇“经风雨之侵蚀,将就倾圮”,行内人“睹栋宇之摧残,弥深感慨”,于是“同行公议,踊跃捐资”。这次筹资翻修后,“庙貌益着辉煌”。1928年前后,又“盖北瓦房三间、西耳房一间”,花费大洋伍百元。

绦行要举行会议、讨论经营问题,或者商户之间产生纠纷需要调解,都可以在祖师庙与附属房屋内进行。祖师庙就是公会的办事处与裁判所,这是公会的第二项职能。

至于救济功能,则是由庙旁的义田承担的。哪吒庙内一通刻于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的石碑清楚地给出了答案:“公同义捐,出资京钱壹百壹拾吊整,置得义地壹段,坐落黑龙潭庙前,计肆亩零。”有了这四亩义田,“嗣后吾行中凡有客死京邸,棺木无力回里者,准其报明会中,杠台入地安葬,庶死者入土为安。”

哪吒庙小神通大

虽然历经多次修缮,但哪吒祖师庙的规模始终不大。根据1936年北平市政府社会局的记录:“哪吒庙(民庙)坐落永定门内黑龙潭,建于乾隆年间,绦带行公建。不动产土地十亩零六厘,房屋四间。管理及使用状况为公共会场。庙内法物有神像三尊、泥蜡扦两个、铁磬一个,另有石碑五座、槐树一棵。”

1946年4月第三卷第八期的《一四七画报》有《哪吒庙》条,则更加直观:“黑龙潭畔、陶然亭东,有所谓哪吒庙者,固一极小之祠庙也。庙内院落既不弘敞,而殿宇仅小小一间而已。”不过,庙小神通大,殿内供奉的哪吒像很是神气:“哪吒神像,执枪端坐,气象亦颇生动。左右有两小童侍焉。”哪吒加上两个小童,与1936年“神像三尊”的记载相符。此外,殿外楹间悬挂有对联,词句来自《封神演义》。院子东北角散落着数通石碑,述说着小庙不算短的历史。

哪吒庙的所在,位于北京外城永定门内先农坛西南侧,大致在陶然亭和黑龙潭之间。庙址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别有深意的。哪吒祖师庙在黑龙潭侧,而黑龙潭龙王庙是“祀龙之所”,规模较大。据上述《一四七画报》记述:“在雍乾之际,历年分龙之日,由礼部遣员恭祭。昔日该黑龙潭,宫门享殿亦极壮丽宏整,殿前有八角琉璃井一眼,相传龙即潜居其内。”哪吒当年曾凭一己之力大败龙宫,龙王从此对他十分惧怕。京城的人们传说,有一年祖师庙里的哪吒显灵,黑龙潭里的黑龙听闻后大惊失色,害怕这小神仙再对自己做出什么,情急之下竟腾空而起,逃离永定门内的黑龙潭,驾云飞往京城之西的黑龙潭(位于北京西山)。从此,这里“龙去潭空,灵异顿减,庙祀龙场亦应运西移”。所以,这哪吒庙虽小,却因为所供之神本领高强,力压规模恢宏的黑龙潭龙王庙。

1936-1950年的多幅北京老地图,在陶然亭与先农坛之间、黑龙潭岸边,都有“哪吒庙”标注。不过它的社会知名度并不高,原因有二,一是该庙规模较小,在庙观众多的京城,实在排不上号;二是庙是公会所属,主要功能是护佑绦带行业,对普通市民的吸引力不大。1946年时,庙内还有庙祝等管理人员,哪吒庙还是一座活的庙宇。1952年,为配合陶然亭公园扩建,哪吒庙被拆除。

哪吒庙有八臂殿

北京昌平区西峪村,是燕山山脉中的一个静谧山村,石灰石、大理石、白云石等矿产资源丰富。在那一带,如今的橡树谷附近,历史上曾建有八臂哪吒庙。

据说八臂庙建于明代永乐年间,和流传很广的“刘伯温建八臂哪吒城”的民间故事有关。八臂庙坐北朝南,曾有天王殿、大雄宝殿,还有供奉哪吒的“八臂殿”。上世纪60年代前后被完全拆除,目前的遗址上还留有庙基、撵道、柱顶石等遗迹。如果你沿着山路走到八臂庙遗址,会发现两进院落基址,其中正殿建在第二进院中,两侧建有配殿。

遗址旁还有名为“双龙洞”的溶洞,又叫“哪吒洞”“无底洞”。传说洞底是直通东海的“海眼”,深不可测。这倒和《封神演义》中哪吒的故事不谋而合:哪吒走出陈塘关,在树林中的河边洗澡,“河是九湾河,乃东海口上”。

昌平八臂庙的由来,还有一种说法。这神通广大的哪吒,可不只是绦带一行的祖师爷,一些采矿人也将哪吒视为保护神。一些民间人士认为,“双龙洞”其实并非溶洞,而是清代开采矿藏时留下的矿洞。过去技术落后,采矿非常危险,矿工们为了祈求平安,就将拥有八只臂膀、力大无穷的哪吒看作护佑神,并在矿洞旁边的庙中建殿供奉八臂哪吒神,希望他的臂膀能将矿洞撑住,永不坍塌。

红孩儿庙有哪吒像

通州运河畔的道教紫清宫,现为“三教庙”的组成部分(另两座为儒教的文庙和佛教的佑胜教寺)。紫清宫始建于明代中期,清末重修,规模不大,目前有山门一间、正殿三间及东西配殿。宫内原供奉有道教的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老君等塑像,殿壁绘有哪吒神像,生动传神。

哪吒能够降伏龙王,而龙王主管降水,所以遇到天旱(或洪涝)时,附近居民习惯到这里向哪吒神像祈愿风调雨顺。紫清宫中,要数哪吒的香火最旺,几尊主神反而被抢了风头;又因为哪吒是孩童,身穿红衣,所以紫清宫又被人们称为“红孩儿庙”。紫清宫的神像后来被毁,未重修,现在开辟为文化展示场所。

其实,一个神话人物受欢迎,并不代表纪念他的庙宇就多。孙大圣家喻户晓,但全国又有几座“悟空庙”呢?这样看来,北京历史上的几座哪吒庙陆续淡出人们的视野,也并不是遗憾的事情:哪吒在更大更多的舞台上,以更丰富的形象继续存在着。(纪习尚)

  • 编辑: 邢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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