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齐文并图
北京的四合院是北京人形成特有的饮食习惯的土壤。
老北京冬天寒冷,菜品极单调,能有窖藏的大白菜土豆就不错了。这春天一到,满目生绿,能吃一口水灵灵的嫩芽,该是多大的期待啊!宋朝诗人在“立春”诗里写道:“巧胜金花真乐事,堆盘细菜亦宜人。”老北京人讲究“咬春”,就是要吃春天刚长出的植物嫩芽。我当然就要在院子里,那些花草树木中,去寻摸宜人的“细菜”了。
炸花椒叶
在我家前院种着一棵花椒树,开春就从枝杈上长出小芽,过几天,小芽就长成了淡绿色的叶子。我听祖母说,这花椒嫩芽可以食用,非常好吃。我就在够得着的地方采下一笸箩,端到厨房给母亲。
只见母亲先在灶上煮锅清水,待水开了,把花椒叶倒入焯一下,再用笊篱捞出来晾凉,然后用刀切碎,放在盆子里加白面、水、盐搅拌成糊状,炒菜锅里倒入花生油烧热,冒烟后用勺子舀一勺倒入油锅,只听“刺啦”一声,油立刻沸腾起来。一勺一勺不断往里舀,一块一块不断夹出锅,放盘子里稍凉,夹一块进嘴里慢嚼,外面焦脆,里面绵软,花椒独有的香味窜鼻子,新鲜植物散发出的清气满院飘散。这个味道直到今天都记忆犹新。
前些年到郊区农家乐吃饭,也有炸花椒叶的,都是整根裹面炸,也很好吃,但总觉得比母亲做的少点儿味道。我想一个是因为院子里是现摘现炸,食材好;另一原因,可能那时吃的是我从院子里树上摘的,母亲亲手做的,正是:“织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食物的味道也会融入记忆。
榆钱儿粥
我家后院有一棵大榆树,每到春天,先长叶,再长紫红色的小花儿,花谢后长出榆钱儿。榆钱儿是浅绿色的,圆形中间鼓起来的是榆树的种子,一串一串的形状像铜钱儿,故而得名。这榆钱儿可也是美食,而且榆树在北京胡同里、院子里随处可见。到这个季节,孩子们都爱撸下一把榆钱儿,放到嘴里慢慢嚼,又甜又香,中间的种子很有韧性,一咬,咯吱咯吱柔滑得很。
每到此时,我都摘下很多送到厨房,母亲可以用它做出很多好吃的。常见的有白面蒸榆钱儿、榆钱儿炒鸡蛋、榆钱儿窝头、做馅儿、做榆钱儿酱等等。记得那年又是这个季节,我又照例摘一大堆,母亲说:“今天我给你做个新花样吧,用榆钱儿熬粥。”只见她把榆钱儿都仔细清洗,把小花柄择干净,然后烧火坐锅,在锅里先倒入花生油,煸炒蒜末、大料,待炸出香味后捞出。接着加入开水,放入洗好的大米,煮一会儿,加入切碎的胡萝卜丁儿,看粥差不多熬黏了,最后倒入洗好的榆钱,端锅离开火,加少量盐,再盖上盖子焖一会儿。
我迫不及待地在锅边转来转去,度时如日地等着。终于母亲打开锅盖了,哇!太香了!太好看了!白米粥上混杂着胡萝卜的点点红,上面一层榆钱儿片片绿,先不吃,光看就让人垂涎欲滴。盛一碗,吃一口,米的香味、胡萝卜的绵软、榆钱儿的清香,淡淡的咸味,什么佐料都不就,我能喝两大碗!这真是大自然送给人间的美食,甭说我这凡夫俗子,就连宋朝大文学家欧阳修喝了此粥都留诗道:“杯盘粉粥春光冷,池馆榆钱夜雨新”。
油炸春卷
提起“咬春”,北京还有两种食物是必吃的,一是春饼,也叫薄饼,二是春卷。
春卷和春饼是不同的两种吃食,春卷是油炸食品。先要用温水和面,揉成光滑湿润、不沾手的面团。放在案板上搓成长条,再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每个剂子上刷油,待饧一会儿后,把每个小剂子擀成大小一致的面饼,刷一层油叠放一个,重复操作之后,圆面饼就变成一摞了,用擀面杖再擀薄一些。由于中间刷了油,所以不会粘连,放入大锅蒸透,开盖取出,趁热将每张面皮撕开,这样一张张薄如蝉翼的春卷皮,就制作完成了。
春卷的馅儿一般用鲜猪肉和刚割下的头茬韭菜,再加上自己家发的嫩豆芽。把肉馅拌好,先放在面皮中心,摆成一横条,韭菜切成一寸多长,豆芽不切,都码放在肉馅上面,把两边的面皮儿一卷,首尾折叠,用稀面糊把接口的地方都粘住,一个一个码放好。热锅、热油,把包好的春卷顺锅边入油中,用小火炸至两面金黄,捞出控油装盘。大家围坐品尝这刚出锅的春卷。金黄的外皮酥脆,里面的韭菜、豆芽、猪肉鲜美,咬一口,顺着嘴角流汁。真是咬春之美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