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猫传》口碑两极分化

  • 2017-12-28 10:34:22
  • 北京日报

“大唐粉丝文化”的寓言

《妖猫传》口碑两极分化,这点不足为奇。《无极》之后,舆论界早有“逢陈必反”之说,加上《妖猫传》相比陈凯歌千禧年后《无极》《赵氏孤儿》《搜索》《道士下山》等作品,美学和世界构建都要宏大得多,引发的交口自然更甚。相比前几部作品,陈凯歌这次遭遇的吐槽已经柔和多了。

批评的声音来自两个层级:一个是日常发声越来越少的文化层,一个是再普通不过的吃瓜群众层。前者的批评带来了更高维度的艺术探讨,他们的参与对中国电影来说绝对是幸事;后者拥有爆米花的铁胃,对捎带艺术节奏的作品不时呈反胃状。

我个人倾向于肯定的态度。毕竟这种艺术兼具商业探索的影片不多了,在市场一股脑儿都扎堆商业变现,视美学、叙事和艺术如粪土的当下,有这么一部兼容历史、文学、美学、人性、宗教和哲学于一体的影片刺激一下审美,是个好事。其实相比商业片的成功,中国更缺这类型作品的大成。

《妖猫传》以空海和尚探案为经,白居易的《长恨歌》创作为纬,一步步揭开杨贵妃之死及其爱情的真相。当然,这是日本人的故事构架,并非陈凯歌之功。十年前,日本玄幻作家梦枕貘将唐传奇小说与日本推理探案手法结合,将日本文化名人空海大师与中国大唐诗人打包,创作了奇幻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所以,莫怪电影里再现类如《无极》的日式中文,说白了,这本是一个出口东瀛又转内销的故事。

陈凯歌对梦枕貘浩繁篇章进行提炼,抽取了猫妖一线重新捏合。影片的叙事犹如西方人视角里的中国盒子,一层套着一层,随着空海和白居易探案的深入,每一层盒子都揭开不同的秘密。如果以目标人物为对象,故事也可以分上下半场。上半场借着妖猫现身引出陈云樵与春琴这对夫妻,下半场又通过妖猫复仇带入杨贵妃之死第一现场。上下半场递进有呼应,某种程度上说,春琴就是杨贵妃的1.0版。

关于杨贵妃和李隆基的故事改编,每隔几年就有影视翻新,无外乎香草美人的爱情悲剧,已无新鲜感可言。大唐李杨恋的千古绝唱,起于白居易的《长恨歌》,也终于他的《长恨歌》,因为太经典,后世不敢凌越半步。《沙门空海》是解构了《长恨歌》的文学作品,《妖猫传》则恐怕是第一部否定杨贵妃爱情的电影。

正如片中白居易探求的:杨贵妃真的拥有过值得传颂的爱情吗?上一版范冰冰主演的《王朝的女人》中,导演十庆不仅用了一个“马背承欢”的情节来升华两人的爱情,临了还用了一场汗泪交加的“承欢侍寝”来巩固两人所谓的爱情,而在陈凯歌的《妖猫传》中,爱情只是传说,影片并没有正面描写。

相反,片中两个重要细节动摇着我们对这段千古绝恋的判断。其一是极乐之宴上,高力士问贵妃是否喜欢皇上送的华服,贵妃并没有正面回应,然后就被皇上踩了衣角。其二是贵妃之死,饮酒后的贵妃虽给李隆基留下香囊,但并没有流露太多留恋之情,与《长恨歌》里大篇幅的人鬼情未了的描述大相径庭。陈云樵在妖猫入侵时把春琴锁在房中自保,以及后来掐死春琴后自辩“不是我杀的”等细节,已是李隆基的文学投射,故无需重复赘述。

叙事的问题主要也有两点。一是第三视角叙事,令观众对李杨恋的感知如隔靴搔痒,缺乏第一视角的代入感。其二是极乐之宴的视觉呈现,过于依赖幻术和马戏团杂耍——尤其后者,显得过于机械和自以为是,让观众觉得所谓大唐荣耀不过如此。我能理解陈凯歌的用意,可惜拿捏得不理想,甚至还有张艺谋体操文化的即视感。

所谓极乐之宴,不过是文艺中年李隆基策划的一场时代秀——他试图以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杨贵妃为介质,让人人都成为大唐的粉丝。换言之,杨贵妃就是李隆基一手打造的时代巨星,他要通过极乐之宴来聚光这颗时代巨星,让万邦来朝,让桀骜不驯的李白为贵妃献诗,让阿倍仲麻吕冒着砍头的风险欲表达爱慕,让安禄山蠢蠢欲动。相比对贵妃的爱,李隆基似乎更享受导演秀的快乐。结果,他失控了。

从这个视角回看白居易即知,我们的大才子不过是个小粉丝,而猫妖的复仇,也不过是粉丝的复仇。也许你又要诧异了,陈凯歌竟然将我们的大文豪打造成了小粉丝!别急,杨贵妃的铁粉远不止白居易,唐朝诗人中,杜甫、杜牧、李益、张佑和温庭筠等皆为贵妃之死留下了哀婉之词。被打上“红颜祸水”政治标签的杨贵妃,难道仅仅因为美貌征服了众文豪?未必吧。也许李杨恋里,还有更多的文化财富值得我们去挖掘。

一个强盛的王朝,它需要的宣导介质还很多,美人只是其中之一,诗歌也只是其中之一。据我所知,片中涉及的空海和尚,仅用了两年时间就收获了密宗真传,并将中国佛教本土化,使之成为日本国家佛教。此外,他还为日本带回唐朝最先进的建筑和雕刻文化,主编了日本第一部汉字字典,所著《文镜秘府论》乃日本汉诗学的开山之作,并创造了日语平假名。空海作为中日文化纽带,远比他在电影中的表现来得传奇。从这个角度看,大唐的粉丝文化还是成功而影响深远的。

此外,还很多人说《妖猫传》是空海导游的大唐揽胜图,空有其华,我不这么看,这恰恰也是这部电影最容易被带到沟里的地方。陈凯歌对唐城的贡献不假,但这种宣导明显过于侧重拍摄景地的后产品开发,对故事的赏析没啥好处。作为一部魔幻诗史,《妖猫传》里的大唐,不过做了它该做的美学基础,就算不专门搭建一座唐城,类似的美学效果同样可以实现。

陈凯歌的《妖猫传》装载的很多,是一般电影的若干倍,需要时间去消化。

《妖猫传》的“直男史观”

第一,《妖猫传》讲的是“江山美人”式的直男史观,跟吴宇森的《赤壁》一样,王朝兴替也被讲成一个海伦与特洛伊木马的故事,重点在男人的利比多过剩和薄情寡义,而女人一如既往红颜薄命,一如既往被视为权斗的祭品。第二,中国人想象盛世的方式与佛教对极乐世界的描述有关,同属乌托邦叙事,极尽浮夸炫目之能事,盛大辉煌的视觉语言,千年未变;第三,白居易要探讨“诗”和“史”的关系,他好像读过《理想国》,以为诗就是对史的模仿,一旦揭开史的真相,诗就轰然崩塌。但《少年派》证明,有时候诗对史的篡改和扭曲也是合理的,史太黑暗,需要诗的暖色来调和,正如给咖啡加点奶和糖;第四,陈导演喜欢用和尚道士来为大众指点迷津,好像很多世俗烦恼一经点化就能烟消云散。其实不然,《妖猫传》里所有的焦虑都来自对美色的迷恋——执着来自迷恋,勇敢也来自迷恋,迷恋一旦化解就很容易变成冷血。这本是一个悖论,逻辑的困境搞不好会造成叙事的困境,烧脑是烧脑,但有时也容易费力不讨好。

——石川(电影学者)

只看见俗气,没看见美

《妖猫传》之差,主要在审美的“糟糕浮滥”和叙事的“张皇失措”。逻辑既已失恰,视角更嫌臃肿。故事的讲述和出场的众多人物,既枝蔓重生又浮泛无力。所有人对于女主角的爱都是一眼定情。女主角在电影中,除了发展自己的“美”,别无用处。我们看不到她的立体,她是被物化的对象。

或有人言,陈凯歌在赞颂“美”,所有人都无来由地在爱着那个美,并为之付出。我却只看见俗气,没看见美。青春之美和女人之美,本应该是流动的,电影中却是呆滞和单薄的。杨玉环是累赘堆砌中的一个庸俗脂粉,黑猫是一个没有建立起他的心理支撑力,缺乏说服力的粉丝。单就唐明皇让杨贵妃在宫殿之间打秋千令人围观的事,我就已经觉得这二人真是俗不可耐!

凡属于深沉、深刻、深邃、深弘、深稳的东西,在这个电影中一概没有。大唐之美,本在气象,在文人,在开放,在五弦琵琶、尺八、胡旋舞、霓裳羽衣曲……很多很多地方。唐朝留下来的,我们能在博物馆里看到的物品,都那样的富丽深沉,而不是富丽轻浮。如评价温飞卿词,所谓“深美闳约”。如今却代之为白居易的过度和表面,李白的苍白和市井气,杨贵妃的浅薄与自得,阿倍仲麻吕的骨头轻和日记的渴望人读,唐明皇人设的支离破碎,安禄山的小丑样,空海的故作神秘却无聊的笑,幻术大师们的小儿科,极乐之宴的俗气和没有想象力……这里面的人和景,没有一个是我觉得可爱和值得赞叹的。想看唐朝,还是去看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吧。

  • 编辑:崔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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