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每个地名或许都有一段深藏的历史,芳草地也是如此

  • 2020-09-27 08:37:45
  • 北京晚报

我在北京城东的朝外芳草地居住过四十多年。随着岁月的变迁,朝阳门外那一带的建筑、街巷、道路和地名也发生了不少变化,很多地方由原来灰色低矮的平房,变成了一片片崭新的居民小区或高楼大厦,也有的地方从原有的一座座建筑物变成通衢大道,而地名的变化也不少。如果把这些地方几十年前的照片与现在的实景作一个对比,一定有种“换了人间”的感觉。

至于说到芳草地,现在那里的几条大街,还保留着过去的一些痕迹。芳草地西街的两边长满了茂密的槐树,每年暮春时节,满街洁白的槐花盛开,芳香浓郁,香透了一条街。夏天的时候,东西向的日坛北街上有高大茂密的白杨树,绿阴匝地,把整条大街遮得严严实实,走在大街上,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芳草地西街再往南,日坛东路和秀水南街那边种了不少银杏树,每到深秋季节,金黄色彻天彻地,把秋天的颜色尽情地呈现,引来无数漂亮姑娘在这里驻足留影,也把欢笑留在这里。

史书记载为“黑松林”

四十多年前,我们家刚搬到芳草地的时候,我看过著名作家浩然的长篇小说《金光大道》,作品中的主人公高大泉就住在一个叫芳草地的村子里。我心里当时挺自豪,我们好像生活在小说的环境里,挺诗意的,能跟电影里的名人沾上边,心里也挺高兴。其实当时的芳草地除了西边有几幢楼房外,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平房,每条街巷里来来往往的人们都是城里人的装束,没有一点农村的气息,只是那地方叫芳草地。我们家就住在芳草地西街一幢普通的居民楼里。

后来,我中学毕业后就参加工作,单位在芳草地西边不远的一家运输公司,单位里有很多老北京,他们在京城生活了一辈子。我从他们的聊天中听到一个地名:赦孤堂。向他们请教后才知道,我们家就在那里,一个地方有几个地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自然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专门去查了一些本地的文史资料,知道我们家那里还曾有过另一个地名:黑松林,只是年代更加久远。

据史料记载,明嘉靖年间,北京的坛庙周边多种植松柏。明万历年间蒋一葵的《长安客话》中记载:“朝阳门外的东南方向,东岳庙南数百米即朝日坛,坛外古松万株,森沈蔽日,都人所谓黑松林也。” 明清时,日坛外黑松林是游宴、乘凉胜地。明代孙之茂曾在《蝶恋花》中写道:“画扇轻衫,随意城东步。笑逐钿车归去路,洒香一桁青松林。”清朝吴长元的《宸垣识略》也描述黑松林为“古松万株,森沈蔽日”,估计是引用了《长安客话》。1530年,黑松林那一片地块被清王朝辟为一处皇家园林,保留了朝日坛,也就是现在的日坛公园。清代晚期,那里的松树被砍伐了很多,又形成一片天然草地。当黑松林逐渐消失,变成草地和麦田的时候,便有了芳草地的美名。

为何在民国时会有“芳草地”之名?盖因城市的扩大,居民的迁入等原因,使黑松林的树木被砍伐了一些,原来的地界上又生长出其他草木。夏天的日子里看上去,也是一片芳草萋萋郁郁葱葱,草木长得茂盛喜人,大概是为了有个区分,人们管这片新地方叫:芳草地,原来的地名逐渐被人遗忘。

我家离日坛公园很近,经常去那里转悠。公园里至今还有44株树龄几百年以上的古柏树,仍旧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其中一棵九龙柏最有名,已经一千一百多年树龄了,因其枝干遒劲,树上分了九个叉好似九条龙而得名“九龙柏”。九龙柏属于柏科侧柏属,树高11.7米,胸径156厘米,冠幅东西16.5米,南北15.4米。

根据一副旧时的地图推断,我们家那栋楼就建在黑松林的旧地上。说实在的,我很少见过万株柏树的壮观景象,但小时候逛过很多次天坛公园,那里古树很多,我就觉得是一种很美的景色。我曾经在自己的另一篇文章《日坛的树》中写道:“夏天的日子里,无论白天怎样的酷热,只要太阳落山后,它周围的树很快就会驱散暑热,散发出凉爽,而且四周都有凉风徐徐吹来。再看那里的周围是无边的绿色。夜晚到那里散步,小憩纳凉都是好去处。我因此特喜欢日坛的树。”遥想当年,我总觉那时黑松林的松树应该等同于今天的天坛公园。夏天也是京城一处休闲纳凉的好去处。

黑松林之大,从别的方面也得到一些印证。韩老先生今年八十三岁,一直居住在芳草地附近,现住在芳草地西巷平房里,他告诉我:日坛公园的东北角过去是一个皇姑庵,就是皇家女子出家的寺庙,现在的朝鲜使馆前边是几棵高大茂密的松树,那里以前也有一个寺院。德国的尼·甘博于1917年到1919年之间在北京拍过一些古迹照片,其中一幅照片上是皇姑庵塔,正好印证了韩老先生的话。

老照片中的皇姑庵塔位于日坛东侧南菜园皇姑庵外,共有三座古塔。皇姑庵坐北朝南,两进院落,原有尼姑居住,1949年以后,尼姑还俗了。据说皇姑庵是康熙年间苏麻喇姑出家的地方,所以有此称呼。1951年修建日坛公园之时,皇姑庵被拆除。

“芳草”之名寓意美好

有一份资料表明:芳草地这个地名始于民国初年,到了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北平地名典》已正式有了“芳草地”之名。据此书记载,芳草地约在今东大桥路与芳草地西街之间,其南为麦地。1954年时,这一带的街巷分别被称为芳草地东巷、西巷和北巷。

在古代,“芳草地”一词曾让历代文人墨客们不惜墨笔,留下诗章。宋朝诗人陈允平在《玉春楼》一诗中写下:“迢迢春梦频车里,堪恨洛阳花渐已。斜阳日日白相思,三十六坡芳草地。”同为宋人的张榘也曾在一首《浪淘沙》中写道:“雨过暮天南,高下青峦。小楼燕子花春寒。多少夕阳芳草地,雾掩烟漫。”元代的刘唐卿在《白兔记》写道:“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芳草”一词也有美好的寓意,在同类题诗中反复出现。

以《芳草》为题。唐代诗人黄滔写下:“泽国多芳草,应从取平后。年年长自春。应从屈平后,更苦不归人。”罗邺写道:“芳草和烟暖更青,闲门要路一时连。年年点简人间事,唯有春负不世情。”唐朝大诗人崔颢也留下了:“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的诗句。宋朝诗人王安石在《芳草》中写道:“芳草知谁种,缘阶已树丛。无心与时竞,何苦绿匆匆。”尽管这些诗词中所提到的“芳草地”和“芳草”,都不是今天真正意义上的芳草地实际地址,但古人眼里的芳草地和芳草这些词汇,无疑反映着对和谐舒适优美的自然景观和不尽乡愁的思绪。一些地方最初只是以一种物质形态的面貌存在着,在经过文人墨客的描绘后,才具有精神性。仿佛出色的匠人手里捏出的泥人,被吹拂进了生命的气息,活灵活现。而芳草地的地名一直沿用至今,也反映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

除黑松林之外,我住的芳草地西街还曾经有过另一个称呼——赦孤堂。这是因为随着城市的扩大,芳草地的西北角形成了新的街巷。清代在芳草地西北角的街巷里建起了一座寺庙,叫赦孤堂,它在今芳草地西街北端路西,是一处慈善救济机构,为因穷苦而死的人舍骨灰坛子,也做着收养孤儿和救济孤寡年老穷人的善事。周围有不少平房,住着很多普通老百姓。那条从北到南的胡同就叫:赦孤堂胡同。后来国家话剧院宿舍也建在这条街上,最初也是一个院落一片平房。这个地名使用了多年,人们都已经习惯了。1975年我们家搬到芳草地之前,那里才正式更名为:芳草地西街。当时的芳草地已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平房,有灰旧低矮的老房子,也有整齐划一的红砖房,街道里的平房院落也比较规整。北边有了朝阳中学(最初的崇真女子中学),南边建起一所芳草地国际小学,一条马路横穿东西。

几十年过去了,芳草地又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原来的平房院落被拆掉许多,建成了一栋栋楼房。不但有了公寓式的高级住宅,还有了著名的侨福芳草地,这是一个集高档消费、休闲娱乐于一处的地方,每天总是顾客盈门。从远处看去,那里的建筑高高低低,很像音乐的音符,弹奏着美好的生活。

城市里的每一个地名或许都有一段深藏的历史,也是一种社会变迁的结果,芳草地也是如此。

  • 编辑:方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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